消失的聲音在兩極化的世界中重新發現古典自由主義

隨著進步勢力與保守勢力的衝突,古典自由主義的微妙智慧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
這篇文章討論古典自由主義的衰落,認為現代社會的進步與保守勢力都有控制文化內容的共同願望,尤其是電玩遊戲。文章強調,諷刺的是雙方都不認同性化的角色,導致審查是由感知到的道德要求所驅使。作者提出古典自由主義的哲學,主張盡量減少對個人和社會事務的干擾,反對當代進步派和保守派無孔不入的控制。這種哲學植根於個人管理與不干預,與今日的極端意識形態形成強烈對比。儘管經典自由主義者的原則一以貫之,但他們發現在兩極化的政治氣候中,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;在這種氣氛下,有意義的討論往往被口號和過度簡單化的敘述所取代。


最近,索尼公司推出的遊戲「Concord」遭遇大敗,引起玩家的廣泛歡呼。長久以來,許多人對於愛插手大小事務的左派知識份子感到不滿。他們的大肆干預,導致近來高成本製作中女性角色的崛起,通常被描繪成怪異的大猩猩和粗糙的皮膚,或是影響迪士尼公主換上深色膚色。在《康科德》中,有公然超重的男性配角,以及一連串說教式的原型人物,讓人有很多不滿。那麼,身為「敵人的敵人」的左派反面是否就是朋友呢?現實是,當談到規範遊戲內容時,左派與其對立方基本上是站在同一陣線的。


事實上,左派大力干涉電玩遊戲是近十年來的現象。在此之前,反對女性角色過度性化的團體,例如家長組織、道德監督機構、傳統主義者、教育系統、宗教團體等保守力量,都認為電玩遊戲會腐化社會。諷刺的是,進步派和保守派(通常稱為左派和右派)都對有魅力的性感角色不屑一顧。兩者都認為電玩遊戲會宣揚有害的意識形態、貶低社會道德,而且他們都希望審查他們不喜歡的內容和意識形態。


您聽過北風和太陽的故事嗎?在讓旅行者脫掉衣服的競賽中,北風試圖吹掉衣服,而太陽則溫暖空氣,直到旅行者因熱得不舒服而脫下衣服。儘管他們的方法和動機不同,但結果是一樣的:衣服必須脫掉。進步派認為性感女性角色是物化,是父權主義的表現;保守派則認為性感女性角色是濫交、不道德,是對父權主義的挑戰。在本質上,儘管理據不同,但兩者得出的結論是一樣的:如果你性感,我就不贊成。


鑒於目前左派佔據主導地位,人們感到受到政治正確的迫害,許多人轉而投向保守勢力,近年來有越來越多的人自認為右派。然而,當他們直接與這些傳統保守派圈子接觸時,往往發現他們充斥著固執、不現實、不寬容的個體,比左派好不了多少。這讓他們意識到,進步派和保守派在根本上是同類人--把憤怒投射到他人身上的控制狂。他們唯一的區別在於他們相信什麼。舉例來說,許多人支持川普,很少有人會支持左傾的 Kamala Harris。然而,就台灣和香港而言,能完全接受川普所代表的一切的人較少;對台灣而言,是奧運拳擊的問題;對香港而言,是川普表面上對烏克蘭或民主小國的漠視,暗示如果你是弱者,就應該保持自我。換句話說,如果你的民主運動對美國無利,川普是不會支持的,而且會毫不猶豫地把你扔到巴士底下。


進步的左派令人惱火,但保守的右派卻讓許多人難以接受,導致挫敗感盛行。那麼,有可能既不是進步派也不是保守派嗎?八九十年代的世界到底是左還是右?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,在於過去二十年來較少被公眾認同的一個界別:古典自由主義。所謂的「古典自由主義」與您今天可能認識的現代自由主義有根本的不同,因為今天自稱的自由主義者通常主張政治正確、環保議題、氣候變遷、國際主義、福利國家與多元文化--基本上就是當代的「左派知識份子」,典型的形象是文藝與進步。今天所謂的普世價值自由主義,已經與新左派合流。


保守派和進步派都是理想主義者,他們相信世界有可能變得更美好,需要壓制不理想的一面以不斷改善社會。他們尋求透過持續不斷的改造來重塑世界。相比之下,古典自由主義者提倡什麼呢?


春秋戰國時期,一位反對儒家的人物楊朱說:"古之人損一毫以利天下,不與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。(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,不與也;悉天下奉一身,不取也。 人人不損一毫,人人不利天下,天下治矣。相反,如果每個人都只管好自己的事,盡量減少對他人的干擾,世界就會變得更好。


楊朱的思想概括了古典自由主義的精髓,即主張「非必要時不干預」,並強調人應該專注於管理自己的事務,而非他人的事務。(當世顯學)


因此,古典自由主義與今日的進步主義不同,後者在主張自由的同時卻過度強加控制。Facebook 等公司經常聲稱違反社區標準。以前的自由主義是如何促進真正自由的?如果每個人都不插手,除非絕對必要,這樣就能創造出一種情況,讓干擾降到最低。每一次干預都需要付出代價,需要人力和法律的監督。法律越多,行政成本就越高,因為政府的天性就是要花錢,造成資源浪費。因此,干擾越少,資源浪費就越少,讓事物以最佳形式展現。


當然,古典自由主義並不等同於無政府主義。古典自由主義者的限制根植於防止破壞資源、擾亂秩序或損害生產力的行為。對古典自由主義者來說,當罪犯導致專業技術人員或勞工死亡時,懲罰是必要的。為了讓可能性與效率最大化,社會應該在最少的規範限制下自由發展。如您所見,他們既不是進步的左派,也不是保守的右派。


在現今的世界裡,標籤很快就會被貼上 - 一般而言,如果你不是左派,就會被貼上右派的標籤。舉例來說,如果您反對開放移民,您就會被打上排外法西斯主義的烙印;如果您抗拒將迪士尼公主或《刺客信條》角色變成黑色,學生可能會說您是種族主義者。如果您主張市場主導的發展,您不就是資本主義社會正義的敵人嗎?因此,古典自由主義者常被視為右翼,甚至法西斯,因為當前的格局是由左派意識形態主導。


從他們的角度來看,這些人根本就是在反對他們。然而,這些人認為自己有別於傳統右派,長期處於對立狀態。歷史上,干擾古典自由主義者最多的人物是那些來自保守宗教團體、富裕菁英,以及有強烈秩序傾向的建制派人物。然而,90年代之後,學術界、媒體與金融界的影響力顯著增加,而宗教與土地勢力則減弱,形成了「一切受控」的新霸權。


至於古典自由主義者,他們的表達方式基本上沒有改變;他們的想法是一致的。然而,在數位時代,他們的聲音縮小了,人數也可能越來越少。造成這種現象的有幾個內在和外在因素。從外部來看,經過幾代人的富裕,學術界開始被普世價值主導,導致21世紀上大學的人顯著增加--例如在台灣,現在大部分人都上大學。因此,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接受普世價值的教育,他們通常來自更富裕的背景,這削弱了古典自由主義「低成本」思想的吸引力。那些擁有豐富資源的人看不到他們資源的限制,他們相信美好的事物應該實現,社會應該改善,這使得他們更有可能採納進步的意識形態。相反地,那些感受到資源限制壓力的人,則更傾向於重視古典自由主義。


此外,古典自由主義本身就是複雜的。進步主義與保守主義很容易用黑白二分法來重塑世界。進步主義者認為人類必須平等、環境必須受到保護、譴責資本主義是邪惡的--這些就是他們的敘述。另一方面,保守派強調道德與傳統價值的重要性,認為同性戀等問題違反神意。這種鮮明的世界觀有助於招募支持者。相對而言,古典自由主義者則處於溫和的空間:他們反對過度的政府干預,但也承認政府干預的必要性;他們主張言論自由,但也堅持嚴格懲罰誹謗和不實資訊;他們相信市場解決方案,但也承認某些問題需要政府干預,例如安全問題;他們欣賞有限度的移民,以平衡社會勞動力動力,但又不會因為過度移民而造成種族衝突或資源稀缺。


因此,古典自由主義較少關於理想或神意,而較多關於滿足現實需求和與自然形式一致。在古典自由主義的領域中,每一個問題都是錯綜複雜、微妙萬分的,沒有簡單的解決方案,也沒有一刀切的原則;而是根據實際情況做出調整。


在這個時代,語氣和簡單化的答案佔了主導地位,古典自由主義難以引起共鳴;它的口號很少能讓人記憶深刻。即使有這樣的句子,也常常被扭曲,就像楊朱的 「損一髮以濟天下者不肖」,被扭曲成成語 「一髮不留」,從 「不要干涉別人的事 」變成了對自私的侮辱。因此,古典自由主義已成為網路時代的少數觀點。

當前的意識形態已將古典自由主義邊緣化,使其在主流的進步和保守趨勢中成為少數觀點。由於社會越來越傾向於簡單化的解決方案和口號,古典自由主義思想以個人自由為優先,並認識到複雜的現實,但其微妙的本質卻難以獲得重視。這一轉變反映出,在更廣泛的文化層面上,人們摒棄了溫和與批判性思考,轉而傾向於更極端的敘述,使得古典自由主義面臨被完全忽視的風險。


網誌: 洞察力
消失的聲音在兩極化的世界中重新發現古典自由主義
James Huang 2024年10月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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